第二十章 穿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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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文萱走后,聂冬独自在书房坐了半响。和这个蛇精病一样的女人打了好几次交道,让他清楚的知道她从来都是有的放矢。按照霍文萱的性格,她说的话都应该反着来看才能理解。比如第一次她突然关心老侯爷,结果目的就是为了将人给气死;被禁足了还有恃无恐,因为知道在当时的情景下她暂时死不了;那么今天她来说两万两银子……

    是专门来嘲讽老侯爷发灾难财才来的吗?

    聂冬立刻喊来了秦苍:“你亲自去一趟府衙,就说是本侯的意思,侯府的药方所配之药皆是义药,分文不收。若张县令有疑义,让他来侯府见我。在对黄大夫说,大郎回府后,先来见我。让张大虎派几个人盯着范有德!”

    “是!”

    秦苍行动很快,老侯爷一串命令吩咐下去,府中的侍卫们个个严阵以待。王家丞手里拿着一封烫手的书信,急急忙忙赶来书房,正好和要出门的秦苍碰见。

    二人互相道了礼。

    王家丞小声问道:“赵县时疫情况如何,那人说了什么?”

    秦苍摇摇头,嘴一向很紧。

    王家丞见打探不出什么,微叹了一声,又问:“侯爷今日心情如何?”

    秦苍道:“大人若有急事,还是赶紧去见侯爷吧。”说完,抬手拱了一礼便走了。

    王家丞有苦说不出,他因负责霍文萱嫁妆一事,所以会时常与霍文萱身边的人打交道。就在刚刚,霍文萱身边的那个心腹丫鬟策马奔来,将一封书信递给他,让他转交老侯爷。

    王家丞一看那上面的字就知道是霍文萱写的,墨迹未干,而且还写得很急。

    这一对蛇精病父女到底在搞什么鬼!王家丞苦逼揣着书信跑来前院,惴惴不安的站了半片,见侍从领着薛太医前来给老侯爷请平安脉,连忙也跟着一起进去。

    聂冬看了这二人一眼,王家丞自觉后退半步,让薛太医先说。

    薛太医先替老侯爷把了脉,道一切安好,只是不要太过劳心,又将太医们这几天配好的事关时疫的方子献上。聂冬道:“再过一两天要劳动你去一趟府衙,这几天你将那些方子,怎么配,怎么用在好好整理一遍。”

    薛太医连忙称是。

    “家丞前来有何事?”聂冬问道。

    见有老侯爷的红人薛太医站在一旁,王家丞稍稍有些安心,便将书信递上:“大姑奶奶的丫鬟方才将此信交给小人,看似是急事。”

    霍文萱才走四十多分钟,怎么又写了封信来。聂冬不耐烦的接过,挥了挥手让他们先退下,他怕看了信后作出什么失态的动作。

    王家丞如蒙大赦,也是快四十的汉子,刚一出正院书房大门,甩着两道宽大的袖子一溜小跑。

    聂冬深呼吸两次,做好了霍文萱在信里将老侯爷喷的狗血领头的准备,打开一看——

    “父亲安好,不孝女敬上……”

    这女的画风变了?再往后看——

    “时值赵县时疫,仅三月,大哥便先后送去十五车药材,皆为清热解毒之功效,不过短短二十日,如今赵县又为药材而来,实在可疑。待博陵药方一出,四处药材价不知将降几何,请父亲以苍生为重,命府衙以义药之名,将药方所需药材赠与百姓。”

    “不孝女深知父亲处境艰难,特有一策献上。本朝隐户众多,大户人家多傲慢视短之辈,父亲可以赠药为名,实则查清大户人口几何。博陵县令张义鸿虽胆小怕事,但也算干吏,若能括出些许隐户而不动大户根本,对其仕途颇为有利,他定不会反对。大户与小民皆可赠义药,大户为瞒隐户,定然少报人口。到时父亲可以此时疫为由,震慑大户,大户定然会以银钱相待,此银钱正可为府衙防范时疫所用!”

    后面又絮絮叨叨写了一些博陵大户的名字,和基本情况,虽字体清秀,但很潦草,可以看出写的非常急。聂冬却看呆了,这封信言辞非常恳切,而且没了霍文萱惯有的冷嘲热讽,聂冬的第一反应是,这货也被穿了?!!

    有那么一瞬间,聂冬恨不得想要将霍文萱立刻招回侯府。这女人又要发什么蛇精病了吗?果然是老侯爷的亲生闺女,连画风都是一样的魔幻啊。

    可不管怎样,这封信都来的恰到好处。聂冬正愁怎么解释博陵侯府突然这么大方要免费赠药,霍文萱就给他出了个主意。

    “不会又是什么陷阱吧……”聂冬实在是被霍文萱坑怕了,可转头一想,这封信的角度是站在侯府写的,除非霍文萱想连她亲哥一起坑,否则不会这么损。

    霍文钟匆匆被招回侯府,聂冬见他顶着两个黑眼圈,听说府衙一圈人连轴转,好几天也没好好休息过,心中也不由叹了一声。这霍大郎虽然有些外强中干,但还算是个办实事的。微咳嗽了一声,问起了正话:“本侯问你,三月中,你一共往赵县送了多少药材?”

    霍文钟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如实道:“一共十五车。”

    “为何有这么多?!”

    老侯爷这是心疼钱了?霍文钟耐心解释道:“回禀父亲,这些药材是儿子根据赵县人口算出来的,赵县乃是万户以下的小县,仅五千户,人口不过三万。赵县有山,也有产药之地,所以儿子先后运去十五车,加之其本县库存,若时疫能得以控制,应能支撑赵县药材到四月。”

    聂冬点头,对秦苍道:“让大郎去屏风后站着,你盯着他,不许他出声。”

    霍文钟急了:“父亲!您……唔——”剩下的话被咽回喉咙,被两个侍卫捂着嘴架到后面。

    不多时,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

    “小人赵县范有德,拜见侯爷。”

    聂冬叫了起,似寻常聊天般问道:“范有德,你将赵县如今的情况与本侯具体说说。”

    范有德刚被带去休息了一会,心中已打好了腹稿,立刻愁容满面的回道:“回禀侯爷,今年二月时咱们赵县就发生一些怪病,到了三月几乎每天都有人死。我们徐县令急得不行,立刻就组织了郎中,还将府库里的药材分发下去。只是赵县地小民多,后来死的人越来越多,老百姓们也都人心惶惶,好多药材铺的药材都被大户抢了去,县令大人虽命了衙役去药材铺前守着,但架不住时疫来势汹汹,幸亏霍大公子及时送来好几车药材来,这才勉强支持了一段时间。如今药材又要告罄,县令大人怕时疫蔓延,便只派了小人前来报消息。”

    聂冬道:“赵县的情况果真紧急啊……”

    范有德连声道:“真的是非常严重,自从时疫发生后,县令大人日夜不休,连府衙里的衙役们都派了出去给百姓送药去了!!”

    “贵县县令一片爱民之心真是令人感慨。”聂冬压着怒气,似不经意问道,“贵县都还缺哪些药材,每样缺多少,可有个文书带来?”

    “有的有的。”范有德立刻将信递上。

    聂冬道:“大郎还未回府,本侯先替他看看,有现成的药材就给你装车,若还缺的等大郎回来再作商议,这样也能快些备齐。”

    范有德心里已经乐开了花,连忙道:“侯爷所言极是。”

    “哦对了。”聂冬扫了一眼信,又问道,“贵县县令是怎么预防时疫的?”

    范有德道:“县令大人组织了郎中……”

    聂冬快速打断,直接问道:“组织了多少郎中?”

    “这……”范有德一愣,声音略弱了些去,“好像有二三十个吧?”

    “贵县因时疫死人的地方有几处?”

    范有德额头有些冒汗,迟疑道:“有七八个村子……”

    “每个村子去了多少郎中?”

    “三个。”范有德赶紧编了一个数字出来。

    “也就是说,贵县县令,不看村子大小,不看村中村民几何,不看村中有多少人因时疫而亡,每个村子都是三个郎中去了?”

    “时疫爆发的十分紧急,县令大人担心村民安危,便每个村子都派了三人。”

    “所以,在后来的十多天里,贵县县令也并未对各村的郎中数量作出调整。还是说,你们赵县每个村子都是一样的大小,死的人也是一样多,连人口都是一样?!”

    范有德脸色一白,他没想到老侯爷竟然会问得这么仔细。

    “我再问你,贵县的这些药材所配药方是怎样的?”

    范有德抖着声音回道:“小的……小的不知。小的不是郎中,方子都是郎中配的。”

    “你身处赵县,难道县令大人没有将一副方子给你带回家去预防吗?就算没有方子,每一副药都是由那些药材组成的总该知道吧!”

    见范有德回答不上来,聂冬猛地一拍桌子,严厉呵斥:“博陵已送十五车药材去赵县,这十五车的药材是怎么用的,每日用的多少,用在什么地方,都跟本侯从实招来!若有丝毫隐瞒,本侯告你一个欺瞒朝廷列侯之罪,阖家连坐!”

    范有德全身冷汗,湿的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明明天气正暖,可整个人却抖的如秋风里的落叶。明明之前县令大人送信来时,博陵只是叮嘱要好好预防时疫,便将药材装车送去,为何这次会问的这样详细,竟然连每村几个郎中这种小事都问到了!

    聂冬已经心中有数了,对着屏风道:“你出来吧。”

    霍文钟气的双目通红,他一心救灾,赵县县令每次来的文书言辞颇为恳切,虽然情况危急,但他努力组织人手,奈何赵县郎中不多,所以便先送了些去村中救治,这些事他都是知道的。可霍文钟万万没想到,只叫老侯爷问了几个不起眼的问题,原来这组织郎中竟还有藏如此多的猫腻!

    “这个人本侯就交给大郎去审了。”聂冬眼神不善的看着霍文钟,“望大郎的心能更细些!赵县本县的药材为何告罄的那么快,都哪些人买去了,小民到底分到了多少药材,赵县究竟有多少郎中,都一一跟本侯问清楚!”

    霍文钟噗通一声也跪了下来,重重磕了几个头:“儿子无能!”

    命侍卫带范有德先下去,聂冬语重心长的对霍文钟道:“本侯知道你关心时疫,本侯还知道你还拿了侯府的库银去买药材是不是?!”

    霍文钟立刻解释道:“府衙已经在县里各处里乐捐,所以儿子才动了府里的库银,一应银两都誊了账。”

    “好好好,我博陵侯府的银子,进了赵县那种小人的嘴里!”聂冬随手抄起了茶杯,重重砸在了脚边,“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本侯告诉你,你要是不把赵县药材之事的来龙去脉给本侯弄清楚,你就滚出侯府!”

    院中诸人只听得书房内老侯爷中气十足的一声——“滚!!!!”

    霍文钟连滚带爬的退了出去,前来的张县令恰巧看到这一幕,吓得差点坐在地上。张县令小心翼翼的凑过去,他被传到侯府来,听说老侯爷有要紧事要对他说,可现在这是……

    “大郎啊,侯爷这是怎么了?”

    霍文钟擦着额头的汗,低声道:“县令无须担心,侯爷刚知道赵县的徐广文私吞药材,所以才震怒。”

    “就是……你用府里库银买的那一批?”

    见霍文钟点头,张县令心有戚戚。老侯爷这哪里是震怒徐广文私吞药材呢,明明就是生气徐广文抢了他侯府的银子。

    原本霍文钟打算用侯府的库银买一批药材,也就当做响应府衙的乐捐,等时疫过去后,还能借此事情给朝廷表功,替侯府向朝廷要些嘉奖,没想到竟然出了这样的恶心事。不过既然是徐广文找死,张县令也就不像刚才那样担心了,略作了一番吐纳,便听到老侯爷宣他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