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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舜华想象不出来，颜柳氏会如何脸色狰狞着要朝颜盛国动手，故而只是笑笑，没有顺着这个玩笑揶揄父亲。
“爹，我娘生了那么多个孩子，您担心过吗？”
“担心，当然担心，你大哥出生的时候，爹那会儿还年轻，所以除了担心之外还欢天喜地的感到高兴。
你娘虽然是秀才之女，但是在家里也是干家务活的一把好手，并没有娇小姐的毛病，她身体跟寻常的乡下姑娘一样，好得很，坐了一个月月子之后，就里里外外地操持家务了。
因为你大伯意外去世，爹腿又残了，所以有好几年，我都缓不过来，一直像是活在梦里似的，昭明启蒙几年后，我才意识到自己还是不单只是一个父亲，还是一个丈夫。
你大哥六岁时，你娘因为在肚子六个月大时不小心跌了一跤，后来一直战战兢兢的，睡觉也不踏实，所以生大丫这第二胎反倒不如生第一胎时顺利，浑身没力气，不过稳婆很会引导，接生经验丰富，所以熬了整整一夜，最后还是把大丫生了下来。
但你娘这一次却是在床上躺了整整三个月，就跟伤筋动骨似的，你大姐百日过后，她才慢慢地恢复了元气。
我看她那几年身体着实不如刚嫁过来时结实，私底下也跟她说过，以后就守着两个孩子过日子，别再折腾了。毕竟我当时情况真的不好，家中虽然有些余钱，但我没法继续挣钱，虽然有每年都会有一些公中的银两，孩子多了的话，也难以维持生活。
当时我对你娘很是愧疚，因为她嫁过来，也就最初的几年过了一点快活日子，后来一直都是跟着我吃苦。
但是你娘傻啊，她虽然性子柔顺，可是在认定的事情上却异常地坚持己见。她说她娘家就是因为人丁单薄，所以才会渐渐没落的。颜家虽然如今有四房，但是往上数，也是好不容易才将血脉给流传下来。
她就觉得在允许的条件下，为夫家开枝散叶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她认为儿子越多越好，一来昭明以后可以有兄弟帮衬，二来大丫嫁人后会有兄弟撑腰，就算家贫，人数上我们也可以吓唬吓唬人。
她那会儿也年轻，所以说这些话的时候特别的天真，但偏偏又是一副老气横秋的语气，我被她逗笑了。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总是拿话去笑她，你娘脸皮薄，所以还跟我怄气了一段时间呢。我时常赔着小心，心里却是难得快活。
然后你二姐就这样自然而然地来了。
生她的时候，你娘老费劲了，倒不是她的身体没养好，而是你二姐头太大了，所以甭管你娘怎么用力气，你二姐就是没法子好好配合，挣扎了一天一夜，都快把我愁死了。
你祖父也都担心得不得了，亲自到院子里来守夜，任是谁都劝不走，说是有老人在可以镇邪，最后天蒙蒙亮的时候，你二姐中气十足的啼哭声响彻了院子，得知母女平安，他才笑眯眯地回去。
因为一个比一个生产时间长，你大哥耗费四个多时辰，你大姐是一整夜，你二姐是一天一夜多，事后见到你娘被疼晕过去，我算是被整怕了。
加上年纪也大了一些，欲|念不如刚成亲时旺盛，所以后来就减少了房|事，又做你娘的思想工作，说咱家如今的情况，有三个孩子就已经是祖宗保佑了，让她别有思想负担，总想着再添子什么的，否则就要愁死我了。我说因为身体的缘故我都成废人一个了，养活妻子儿女本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因为没有办法外出挣钱，本身又不是富家子，所以孩子继续生下去的话，养不活你们，我也不用活了。
你娘见不得我这么说自己，也因为生二丫的过程太过惊心动魄，所以她考虑一段时间之后，便答应了我的提议，不准备再要孩子了。”
颜舜华眨了眨眼，“那后来为什么又有了我？千万别告诉我，我是路边捡来的。明明三姐妹当中，我跟娘长得最像，姨母都直接把我看成表妹了。”
颜盛国这一次也忍不住摸了摸鼻梁，颇有些不好意思。
“你是一次意外，天时地利人和，总而言之，有一段时间家里的事情都很顺利，昭明跟大丫也都听话乖巧，我跟你娘俩本身就感情好，虽然有过决定说不要孩子了，可是意外之喜来了，也不可能再知道你的存在之后就把你给抹去了吧？
你娘本来就是想再要孩子的，所以确诊之后我还没表态呢，她就先跟我急上了，说无论如何，这个孩子她要生下来，如果我不允许的话，她宁愿跟我和离，带着孩子们回娘家去。
你能够想象得到，我当时受到了多么大的刺激。所以老实说，你还在你娘肚子里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这孩子不太讨喜，是来跟我抢女人的。
果然我也没有预料错，你出生的时候，比前头三个家伙都要顺当。
你娘肚子疼了一个时辰都不到，你就瓜熟蒂落了，哭声远不如兄姐敞亮，重量也不如他们，但是胎发乌溜溜的，皮肤皱巴了几天，就长开了似的，唇红齿白，村子里的老人都说你这丫头是个有来历的，让我们家好好养。
你娘那会儿满心满眼都是你，别说我连边儿都沾不上了，就连你大哥大姐二姐他们几个心肝宝贝，也要靠边站。
我原以为会在你周岁过后她就慢慢地调整过来，就像从前生那三个孩子一样，结果她调整是调整了，却还是把主要精力放在你身上。
二丫那会儿喜欢跟着两个大的，你大哥大姐那会儿也都上村塾了，所以白天除了吃饭时间，家里就只有你一个孩子，你娘到哪儿都带着你。
等你会走路了，会说话了，不用她招呼，你也总是跟着她，亦步亦趋的，见不到就会哭，哭起来没完没了，你娘总以为我骂你了，所以在你五岁之前，一旦你哭起来，但凡我在场，她从来就不给我好颜色看。
那时候我真觉得前三个孩子比你可爱多了，你这丫头片子就真的是来向讨债的。
还好错有错着，七岁时你虽然干了一件蠢事，但好歹从此以后变了个人了，要不然我还真拿你没辙。”
颜舜华闻言耸了耸肩。
芯子完全换了，可不是变了个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