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风玉钰的过往

风华凄凄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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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做的事谁清楚。

    可杀她全家平这战乱,到底是他自愿还是被逼却谁也说不清楚。

    风玉钰趴在地上,冰凉的青石板带了泥土沾在他脸上,他却没有起身也没有管。只是依旧趴在那里,眸子闪过了几道慌乱。

    “云和,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知道是我错了,可是你不能这样绝……”

    花凉城往前走了两步,在他面前停下步子蹲下身来,纤纤玉手撩起他搭在额头上的碎发,声音是难得的明朗温柔,吐出的话却几乎字字是毒针直直要扎到风玉钰心底最柔软的位置:

    “阿钰,我们之间到底是谁做的绝呢?”

    花凉城握住风玉钰的手,眼前猛然撞入其他的场景。

    ——像是说书先生的一声响木落案,埋在尘封历史中深处的一段往事被风掀开。

    男子恣意纵马,白衣出尘张扬。

    女子霓裳红衣,额间朱砂如血。

    本是天下最般配,却是天下最不能。

    她予他,好比是天与地日与月,最为般配最为不能。

    他当时并不受宠,只是一个再卑微不过的皇子,父亲是个不称职的父亲也不是一个称职的皇帝。据说在知道他出生的时候也不过招了招手示意自己知道了,便又出宫去找他的梦了。即使是知道他每日受尽了欺负,却不过轻轻一挥手便当不知。

    他是七岁没了母亲的。

    那时他尚小,记事不是很清楚,对母亲的记忆就一直停留在她那一曲未唱完的《楚辞》里。

    长相思,在长安……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渌水之波澜……

    在浅薄的记忆里,母亲偶尔会特别的宠溺他,母亲会抱着他在门口晒太阳,素手拍着他的后背轻声哼起歌谣。当时连阳光微风都和煦了起来。但绝大多数她是颐指气使的模样,她会睁着眼面目狰狞的问他,问他为什么她不受宠为什么父皇不来,然后母亲不等他回答就会用她涂了厚厚的蔻丹的手狠狠地掐他,留下长长的血痕也不松手。

    没人会去帮他。

    因为任何人都不会去管一个不受宠的皇子的死活。这是从他刚有记忆起就懂的事。

    后来,别人都传母亲疯了。然后过了不久,她就死了。因母亲疯了名声不好,皇家的人忌讳名声,所以父亲只是把她草草下葬了,一个小坟堆,连个陵园也没有。

    说来可笑,当年他七岁,在他母亲的葬礼上,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却依旧没有来。

    母亲下葬的那天天很暗,并没有阳光。他一个人蹲在殿前的青石板上,看一殿的白绫白蜡印着纷飞的卿零花成雪成画,听高高在上的遥远的他根本就触不到的丝竹管弦。

    他不难过,因为以后再没人能管他了。天高,海阔,云清,天远。可他也同样也不开心,因为以后也再没人会管他了。

    他正沉默着在门口的青石板上画着什么,一颗石头不知从哪里突然飞过来,狠狠砸在他头上。他一声惊呼,猛然捂住脸,感觉到大片的温热自额头滑下来遮了眼。

    “略略~臭扫把星!把你母妃都害死了!没娘的孩子……呸!”眼前是一片荒芜的雾气,红雾里,几个小内侍啐了他一口,接着快速跑开。

    他刚想反驳,可是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便只能低着头用衣袖擦脸上的血迹,血迹干了,可眼里的湿意怎么也擦不尽。不知过了多久,大片大片的牡丹花影落在他眼前。

    是皇后。

    皇后嫁给他父皇许多年,可膝下却一直无子。

    皇后拉着他去找他的父皇。那年他却是第一次见到他的父皇。那高高在上的那眉目刚毅而薄凉的男人,他是斜睨天下的帝王,并不是母亲口中扬尘纵马的俊美男子。他不明白他们说了什么,只知道最后父皇看他的那一眼,竟然是除了憎恶再无其他。

    回去的路上,皇后眼里只有园中的春意,走了许久,她突然站住,看样子很倦怠。她问:“你叫什么。”

    声音太过冷淡,他全身一抖,声音也一滞:“风……风无绪。”

    “无绪,无需,什么都不需要吗?呵,你如今什么都没有,还什么都不需要?”皇后冷冷一笑,“以后这个名字就别用了,以后你便叫风玉钰。”

    “是……”

    皇后转脸斜眼看他,看见了他一直藏在眼底的泪水,顿了顿声音也带了几分柔和说:“以后我就是你的母妃,我会护你不受欺负不受凌辱,但我不会护你的童心和无谓的善良,因为我不是你的母亲。”

    他半知半解的点头。

    在这后宫里,女人没了恩宠,就像小草没了太阳,小鸟没了翅膀。

    皇后不喜争不喜斗,但她是个很有野心的女人,前朝有一半人马归她所用,所以她即使不受宠,却依旧能在这三千佳丽中稳坐皇后的这位子,经年不移。

    他本以为他的日子也就这样了。

    后来突然有一日,皇后突然把他叫来陈美人的宫殿里。他拜别了教课的夫子,匆匆一路跑来,刚踏进殿内口就看到皇后正坐在软榻之上,怀里抱着陈美人刚出生的小弟弟。

    就在昨天,皇后一脸慈爱的拉着他,让他去触碰那稚嫩的脸:“阿钰,以后啊,他就是你的弟弟了,要好好疼他护他啊。”

    他伸开手去触睡梦中的稚嫩的脸,却不料想弟弟突然醒来了,睁着滴溜溜的大眼睛看他却也不哭,只是开心的笑。

    他被这笑容感染也就笑起来。

    可如今,皇后正拿着一根银针,对着弟弟的喉管就作势要刺。他只感觉心猛然开始疼,可是他不敢上前,脚步顿在当地许久还是没迈出去。

    弟弟像是被捂住的哭声断断续续的落在他耳边,最后终是寂静。可是他嘴角依旧挂着天真的弧度,不过是在哭。

    这一幕成为了他二十岁之前所有深夜里的噩梦。

    他怔怔的站在原地不敢说话,直到皇后拍了拍手慢慢起身走到他面前,他以前十五岁,已经和皇后一样高。

    皇后看着他惨白的脸突然笑出声来:“你这么害怕做什么,我是你母妃,我还能害你不成吗?”

    他怔怔的站在原地,努力了许久可眼眶里的泪水还是忍不住溢了出来,唇颤抖了许久才终于敢问出了声:“母妃,你为什么要这样……”

    皇后的笑猛然顿住。

    转眼又是高高在上眉目冷漠:“你的父皇说要立他为太子,那你以后就只能被人踩在脚底下了。你想过这样的生活吗?”

    怎么会想呢?

    他巴不得这辈子都不要回味那种时光。

    皇后又去摸他的头,眉眼带了几分狠戾却依旧有几分柔和:“你既唤我一声母妃,我便会让你登上那个位置,不管是什么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