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画卷诉此生(一)

深海悠月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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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芸芸画卷,描描一生。

    有匪画师,以笔相思。

    看到屋内各种郑熙华遗作,言凉梦境中的那位少年模样,竟已不知不觉的渐渐淡去了,到了如今,只剩下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

    可她仍是清楚记得,初时马车中少年的壮言志语,与同家中人的温馨场景,到了最后,却忽而变成了一场血淋淋的死别。

    言凉自是对那场悲剧无能为力,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梦见那些。心想着,许是如今自己的身份摆在这儿,那梦境,不过是她走近郑熙华念想中的一个指引罢了。

    扶芳对郑熙华的爱意满满当当,可她在他悲剧的一生里,又是扮演的什么角色?

    言凉瞧了瞧眼前画作,走近扶芳问道:“扶芳姑娘,我看你模样,自是很了解郑画师的,那你可知他生前,有什么夙愿是没有达成的?”

    “夙愿?”扶芳低下头,却不再言语,似是在做一番思考。

    见她不语,析禾着急说道:“还请姑娘仔细想想,郑画师在他墓冢旁徘徊百年多,必是在这世间留了什么念想,如今能帮他的,怕也只有姑娘你了。”

    “这,,,”扶芳微微抬眼,眼中一丝震惊,一丝疑惑,却又是一丝悲痛,神色复杂难懂。

    “扶芳姐姐莫不是还不相信吧?可若说这寻常百姓,突然被说起这番奇事儿不信倒也罢了,姐姐身为妖灵,当不会太过讶异这类事的吧?”

    析苗见她神色不停变换,不知她是何意。

    华卿在一旁不语,只等着扶芳说出他们的故事。

    “我信的。”扶芳忽而十分肯定的说道。

    “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见她似有疑虑,言凉问道。

    扶芳理了理思绪,转身缓缓行了几步。

    “几位不知,其实,我实实在在与熙华相守的时日,不过短短三年。”

    “三年?”言凉不解。

    “不错,我虽伴他长大,那时却迟迟未修得人身,总以这一株藤蔓的形态守着他,后来好不容易让他真真切切的瞧见了我这番模样,可之后却为了他耗费大半妖力,便又只能日日以真身存在,他在此处苦苦候了我几十载,到头来郁郁而终,我却都未能瞧见他最后一面。”

    “所以,在那郑画师的大半生里,你都是未与他守在一处的?”华卿忽而问道。

    可扶芳却似乎很是不满意他如此相问,急言道:“不!自他孩提之时来到此处,我便都是守在他身边的,我伴他长大,也因他让自己努力生长,努力修炼,最终是修成了人形。”

    “那他心中想的什么,你即便不再以人的模样与他相守,他也应当会告诉你的吧?”华卿继续问道。

    “之后的几十年里,熙华仍旧是日日照料我,日日与我聊天说话,他说他会一直等我,可也总是淡笑着跟我说没关系,因为他觉得,我终究是在他身边的,这样,他便不会觉得有遗憾。”

    “若他的遗憾不在于你,又会是什么?莫非,是他的家人?”

    言凉疑惑,自夜里见了郑熙华一面后,她便总觉得他心中放不下的人会是扶芳,可据那日梦中所见,他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又是否是他家人的死?

    他要的,究竟会是什么?自己又要如何帮他,才能让他了了心中念想?

    扶芳并未回答于她,而是缓缓走向书架,从中拿出几幅画,打开了放到他们面前。

    言凉一见,眼中满是震惊之色。

    这画中所现,不就是当年马车翻落之景麽?

    其中一幅,正是那马车缓缓行至山间之时,车内郑熙华与其父母妹妹一同谈心欢笑的温馨画面,画中几人皆满是笑意,幸福不已,谁又会料得到悲剧的骤然到来。

    而另外几幅,却是与之形成对比,那是鲜血淋淋的几个人,不,是几具尸体,除了他自己,安安静静的躺在那荆棘草木之中,遍体鳞伤,只从那衣着打扮可以瞧得出,那是郑熙华的父母,与那位替他们赶车的车夫,还有,他自己。

    可是,还有一人呢?他的妹妹又是在何处?

    其他几人却看的万般惊讶与疑惑。

    “这,,这些是?”析苗在一旁惊怕得捂住了嘴。

    “若说熙华此生最大的遗憾,便就是他的父母家人,我知道他以往有多幸福,可却就在一瞬,便就失去了所有。”扶芳盯着画中的郑熙华说道。

    “这画中场景,看着竟是真实万般,这一道道的伤口,红艳艳的鲜血,哪怕是周遭的一草一木,他都尽力描绘。倒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能一笔一笔的将这些自身经历如此细致的勾勒出来。”

    言凉轻抚着这幅幅画作,这些画中场景自然是不会与她梦中所见一模一样,可确实是他死死刻在心里,永远也无法抹去的画面。

    “怎么会这样?”析禾问道。

    “那时我还未修炼出人形,但他却已是时时与我诉说心事,我知道,那本是他最快乐的时日。他当选成了什么宫廷画师,说日后必会一展宏图,让家人都过上好日子。”

    她沉吟一瞬继续说道:“可那日却是他第一次打算长久的离开这里,我后来知道,他是要带他的父亲品都城最好的酒,带母亲穿最好的衣,还有带他的妹妹,听最好的戏,可却不成想在途中,遭遇横祸,自此改变了自己的一生。”

    这何尝又不是扶芳心中的痛呢?她不舍与他分离,想让他早日回来。

    可他确是回来了,没过多久,便就回来了。

    他失去了自己的亲人,失去了自己的双腿,带着已是残去的身心重新回到这间屋子,

    在扶芳看来,却再也不像从前的他了,回来后许久许久,他都不说一句话,日日身着白衣,面无表情的坐在窗边。

    村中有位少年叫做郑阳,平日不少受郑熙华恩惠,初时便日日为他送来饭菜,为他造了一辆四轮车,方便他行事,并小心的照看他,生怕他寻了短见。

    而那时的扶芳,却是什么也做不了,只想着抓紧修炼,有朝一日能出现在他的面前,听他与自己说出心中苦痛,她想照顾他,帮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