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母子

余人里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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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家集。

    距南山山脉仅有十里远。

    末日前,此处因位于靠近南山风景区入口,游客众多、商业颇为发达,在此讨生活的人更是不少。

    然,现在看去,除了破烂屋茬,就是满地的残骸,跟市区和香山相比,除了淡了几分血色外,反倒更显残破。偶有几声从南山山脉传来的兽吼,合着四处荒生的杂草却让这残破之地更显荒凉。

    余乐双目扫看这荒破的张家集,恍惚间仿佛又看到了那曾经热闹、繁华的景象,整齐的小楼、干净的街道、攒动的人潮、鼎沸的人声。

    “嘎……”

    “嘎……”

    阵阵嘎叫声传来,惊破了那曾经的繁华,让它碎成了满目的残破与荒凉。

    寻声望去,却是一群黑鸦,汇成一片黑云,啼着不绝的嘎叫声,掠过身下的血色的荒破残凉,向着那残红的夕阳飞去。

    末日后什么都变了,唯有这群东西却没有变,仍是那嘎嘎叫声,仍是那乌黑模样,仍是那晚夜群飞的习性。

    黑鸦渐远,嘎声渐弱,仅余远方一片乌,越来越小。

    余乐望向十里外的山脉,听着那里起伏不绝的兽吼禽鸣,唇角微动,却是一抹说不出的苦涩。

    末日后,他仗着自己力强身壮、老婆凶猛,又有女儿感察左右,便只想固守香山,慢熬末日。不到迫不得已,别说搏命了,就是稍有险情他都不敢轻犯。凡事总是想了又想、思后又思,而后又在心中千万分析,万般盘算,唯恐行错一步。

    原以为这样就能带着老婆女儿一直活下去,却没想到,这个迫不得已竟来的如此的快,如此的急!

    十里外的那处绵延的山脉,不但草木比末日前更丰壮,就连山峰峭壁也比末日前更高、更险、更绝。

    里间的凶险比之朝阳绝地也就是少了个毒而已,但却怪兽更猛,飞禽更凶,危险比其却丝毫不弱。

    十天前,他一家三口刚入那山口,就遇到了那只近十米高的黑猩兽,一家人险些都成了自己送上门的口粮。

    原本他决定再也不踏足那里半步,谁曾想,不过才过几天,他就再次带着老婆女儿来到这里,甚至还要进去为以后搏杀出一条生路。

    “我到底是来求活?还是寻死?”余乐黯然自问,却在这一句似苦实哀的自语中丢去了心中的杂思。

    以前不拼是担心她们会死!

    现在不拼只能让她们等死!

    既然如此,他又怎么可能不去拼?!

    末日求生,终归还是要搏命!

    他面色恢复了平静,双目中也恢复了往日的淡漠,静静的望着南山山脉,心中再无波澜,只有一道变强的信念!

    “骗子!哼!”

    “大骗子!”

    “还说什么最爱我了,你看看人家,哼!”

    这心思一静,女儿抱怨般的嘟囔声便响在耳边,余乐不由回身看去。

    只见小家伙正趴在西墙的窗边,一手扯着单青雅,一只手指着窗外,不住的数落妈妈。

    单青雅静静的站在她身旁,那空洞的眸子大部分的时间都落在余乐身上,偶尔才会微有疑惑的看向小家伙。

    余乐不仅愕然,女儿对自己的醋意、对妈妈的怨念可是相当的深呢。

    微微笑了笑,他缓步走了过去,想看看是什么又让女儿起了醋意、泛了怨念。

    西墙的窗子颇大,余乐走了两步便看到窗外的景象。

    约莫七十米外,有一做坍塌的小楼,在那血色的断壁处,正坐着一个小男孩,约有七八岁的模样。

    那个小男孩光着身子,小脸被一截人形手臂遮住,看不见他的模样,那光溜溜的身子除了刚染上的血污,整体都还算干净,就连那过耳的头发都是长洗后的柔顺。

    在小男孩的身旁,趴着一头黑白相间的巨型蜘蛛,但它却长着一颗人的脑袋,正是一头半兽化了的求生者。

    细看那脑袋的模样,却是一位年约三十多岁,相貌普通的女人,和那正在啃吃手臂的小男孩长得极像,让人不难看出他们是对母子。

    此时那人头蛛身的女人正紧盯着小男孩,两米长的前肢,偶时便会在那个小男孩的头上轻轻触碰,似是在给小男孩抚顺他的头发。

    余乐默然的看着,这种事在末日里不稀奇,如单青雅和这位半兽化的母亲一样的人,有很多很多。也许是亲情,也许是爱情,又也许……总有一些原因让他们就算变成怪物也能抑制住自己的本能,徘徊在他们在乎的人身边,守着他们、看着他们、护着他们。

    可这些人的结局……

    要知道,不是你在乎她,他就会乎你;也不是你爱他,她就会也爱你。

    总有那么一些人,会碰到同时异化或兽化的时候,也总会有那么一些人,会在没异化或兽化的时候碰到自己所在乎、所爱的人异化或兽化。

    那是一幕幕凄绝的血色,也是一颗颗悲绝的碎心,让每一个还活着的人无不惨然闭目。

    小男孩似乎是吃饱了,白红交错的小胳膊在嘴上随便一擦,便把剩下的半只手臂递给了妈妈。

    半蜘蛛化的母亲却没有去接,反而全身颤动了起来,只不过两三秒的时间,便化成了一个浑身赤果的女人。

    女人飞快的爬到那个小男孩身边,把他护在怀里,紧绷着赤果的身子四下张望,一双满是血丝的眸子警觉而怯怯,她护着小男孩一步步后退,消失在那处血色的断壁后。

    萌萌愣愣的看着那对母子消失的地方,大眼睛里水色漫出,小小的身子轻贴进妈妈的怀里,摩着那灰白,喃喃道:“妈妈,你什么时候才能变回来啊,我想你了。”

    单青雅空洞的眸子落在怀里的小人儿身上,稍定了一下,便再次落到余乐身上,但那狰狞的手掌却轻落在她的背上,无意识的拍着。

    “妈妈。”

    “妈妈,呜……”

    “呜呜……呜呜……”

    余乐仰头看向天花板,没有去安慰正在女儿,他知道女儿现在不需要他,女儿只是想妈妈了,她只是想妈妈了,想妈妈了……

    ……

    ……

    末日的清晨,微凉!

    一条残破的柏油公路向不远处的山脉延去,公路上翻倒着、横斜着、侧翻着许多车子残骸,上面遍布血污、灰渍、碎物等物,交织成满目的狼藉。

    凉风吹来,卷动狼藉的纤薄碎物,发出凄凉的悲鸣,殇出笼罩天地的哀伤。

    一个衣衫褴褛的青年背着一个衣裳破旧的小人儿,带着一头狰狞的人形,小心的向远处的山脉行去。

    那里兽吼,震天动地!那里禽鸣,撕裂长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