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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天色渐晚，夕阳远逝，星星一点点的从夜幕中渗透出来。
萧灿站在院子里一边擦拭着头发一边问坐在门口的秦老爷子，“老爷子，秦大哥这么晚出去是要去哪？”他刚才倒水的时候看见秦天佑牵着驴出去了，扯着嗓子喊了半天秦天佑也没搭理他。
“不知道啊，他没说。”见秦老爷子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胡乱画着，萧灿撇撇嘴，自言自语道：“还真是个臭脾气，说翻脸就翻脸，我都不知道哪惹着他了……”
“你知道个啥！小佑只是不爱说话而已，脾气好着呐！”秦老爷子最最听不得别人说孙儿的不是，这也就是萧灿，换个人这么说，老爷子非抽他嘴巴子不可。
萧灿眼珠一转，蹲在了秦老爷子身边，“老爷子，你给我讲讲秦大哥的事儿呗。”对秦天佑到底为什么被人唤作煞星，萧灿真的挺好奇的。
“你真想听？”秦老爷子抬头看着萧灿那双过分闪亮的眼睛犹豫不决道。
“想听，想听！”萧灿连忙点头。
秦老爷子沉默了许久才叹出口气干脆道：“也罢，让你知道的清楚些也好！”
见老爷子肯说，萧灿忙不迭坐到了老爷子身旁，杵着下巴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一老一少坐在门口，一直聊到天彻底黑下来才分头回了各自房间。
※※※
当秦天佑牵着毛驴回来的时候，已是月上中天，秦家院子里漆黑一片。
要问他刚刚到底去哪了，看看毛驴那圆滚滚的肚子就知道了。小毛驴今天真是要被撑死了，吃够了草料又被主人牵出去吃草，要不是家里就它一头拉脚的牲口，它还以为主人准备把它喂肥了宰了吃肉呢！
把毛驴送回畜棚，秦天佑走到秦老爷子房门口，下意识地朝旁边房间瞄了一眼。
在外面逛了这么半天，还是无法平复他心里的焦躁感。虽说自古以来男女授受不亲，但当朝男风盛行，男子之间也不会随意坦诚相见，他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哪个男子像萧灿那般对他人完全不设防备。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对萧灿今日所做之事有些震惊，倒也让他找到了萧灿会惨遭他人毒手的理由——生了副好相貌，性子却如此粗枝大叶，一点儿都不怕遭人惦记，果然是个白痴！
秦天佑闷闷地叹出一口气，伸手朝门推去。
推了一下，没推开，再推，还是没推开。秦天佑黑脸，这老爷子怎么还把门从里面栓住了？转身走向窗边，轻轻敲了敲，压低声音道：“老爷子，开门。”
“呼……”房里清楚的传出了老爷子的呼噜声。
“别装了！我知道您醒着呢，快起身开门。”秦天佑气恼，当自己是三岁小孩？刚刚还安安静静的，才一敲窗户里面就打上呼噜了。
“呼……呼……”像故意气秦天佑似得，老爷子的呼噜声更大了。
“您真是……”
“秦大哥你回来了？”身后传来一声懒懒叫声，秦天佑僵硬地回过头，朦胧的月光下，少年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长发不扎不束，披散脸侧，衬得那张脸更显白皙，明明是往日见惯了的容貌，此时却在他心中掀起涟漪。
秦天佑控制不住心跳，慌忙别过脸去，“怎么还没睡？”
“哦，老爷子让我等你回来跟你说别吵他睡觉，今晚咱哥俩挤挤吧。”萧灿说完便打了个哈欠，这些日子已经习惯了早睡，刚才等秦天佑的时候竟趴在桌边睡着了，连油灯灭了都不知道。
……挤、挤挤？跟他？秦天佑心跳再次加速，蓦地转过身用力砸门，“老爷子！你快把门打开！不然我要将门踹开了！”
见秦天佑真的抬脚准备踹门了，萧灿赶忙过去拦，“秦大哥，老爷子早都睡下了……”
“你、你别管我。”秦天佑语气慌乱，“……明早我就送你回去，以后、以后你我二人还是不要相见的好！”
萧灿听的一愣一愣的，这人到底是什么毛病，自己到底哪招惹他了？
萧灿正准备问个清楚，屋里传出老爷子异常清醒的声音，“别踹、别踹，放你进来就是……”紧接着又传出丁零哐啷一阵乱响，听着像是老爷子踢翻了什么，良久，门才被他从里面打开。
门一开，秦老爷子一把将秦天佑拽了进去，随后回身朝萧灿笑了笑，“你快去睡，啊。没事，没事……”说完哐当一声把门关了个严实，独留萧灿一人蒙头转向地站在门外。
回屋躺在床上，萧灿百思不得其解，这秦天佑到底什么毛病？无缘无故的干嘛生这么大气？
耐着性子地把俩人今天说过的话都回想了一遍，萧灿忽然恍然大悟，哦！知道了，一定是那句‘秦大哥是我救命恩人，我自然愿意在他身边帮衬他’惹着他了，他一定以为自己和沈家兄妹一样，是为了报恩才与他亲近的。一定是这样！
“这人，心思真是太重了。”萧灿揉着鼻子自言自语，看来明天得好好找他谈谈了，做人干嘛非要那么高冷，偶尔接受一下别人的善意又不会死，真是……想通了，困意也来了，萧灿闭上眼睛不多会儿就睡死过去。
他这边睡的安稳，隔壁祖孙二人这会儿却躺在炕上僵持着，秦老爷子对这不上道的孙儿气愤不已，“臭小子，你少跟老子耍脾气！说，你干嘛要撵他走？”
秦天佑背对着秦老爷子，一声不吭。
“你倒是说话啊！”秦老爷子恨铁不成钢地伸腿踢了他一脚。
秦天佑拽着被子挪远了点，还是一声不吭。
“哎……你个臭小子，拿老子逗着玩是不是？让你娶妻你说你不喜女子，你可别又说，你连男的也不喜欢！老子上哪给你找不男不女的去？！”听老爷子越说越离谱，秦天佑忽地转了个身，恼羞成怒道：“我的事儿，您勿要操心！”
“老子才懒得操.你的心呢！我可告诉你，那小子无依无靠可怜着呢，刚才我已认下他做了干孙，以后他就是咱秦家人，就算你不喜欢也不准撵他走，听见没有！哼！”秦老爷子一口气说完，气鼓鼓地转过身去。
“老爷子！你这是作甚？为何一定要同我将他拴在一起？！”秦天佑忽地坐起身，自己才出去一会儿功夫，怎么连干孙都认上了？！
“什么拴一起？老子说什么了？”秦老爷子偏过头，瞪着眼狡辩，“你要是没那心思你怕啥？大不了当兄弟相处不就完了！”
老爷子这句话正戳到秦天佑的痛脚，脸爆红了起来，握拳低吼道：“老爷子你这是无理取闹！”
“呿……我是不是无理取闹，你自己知道！你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今天为啥躲着那小子？把人都看光了，还在那装什么正经……”老爷子说完便不再理会秦天佑，蒙头睡起了大头觉。
秦天佑坐在黑暗里，羞愧得几乎要撞墙死去，自厌自弃到大半夜，才勉强睡着。第二天一早，本打算早些起来趁萧灿和老爷子还睡的功夫躲出去，可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大亮。
一边穿衣服，一边听着院子里传来嬉笑声，秦天佑只觉头疼，当萧灿笑嘻嘻地叫他吃早饭的时候，他连看都不敢看萧灿一眼。
饭桌上，秦老爷子不停的给萧灿夹菜，萧灿笑眯眯地把碗里的菜夹给了秦天佑，秦天佑顿了一下，又把萧灿夹给他的菜挪回老爷子碗里。
“行了，就这么点儿菜来来回回转了几圈了，都不吃，老子自己吃！”秦老爷子没好气地白了秦天佑一眼，赌气似的将所有菜都挪到了自己面前。
三人在无比诡异的气氛下吃完了早饭，趁着老爷子回屋歇着的时候，秦天佑找到了萧灿，“你打算什么时候走？我送你！”话是在对萧灿说，可眼神却一直固定在斜下方。今天他原本打算照常去城里卖豆腐，回来的时候顺带买点香烛烧纸和老爷子去后山给奶奶、爹娘扫墓的。可这会儿已经这么晚了，去豆腐坊拿豆腐肯定来不及，于是秦天佑便打算自己进城把上坟的东西买回来，顺便把萧灿送回城里。
以为秦天佑还在闹别扭，萧灿沉沉地叹了一声气：“唉，秦大哥，咱哥俩相处的日子也不短了，你有什么话直说就好。说吧，是不是觉得我是为了报恩才和你走这么近的，生气了？”见秦天佑一脸茫然地看着他，萧灿又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秦大哥不善与人沟通我能理解，但你不能总把简单的事情想的那么复杂，起初我同你交好确实是有报恩的意思，但现在，我是真的觉得秦大哥是个可以相交的人，认了你这个兄弟……秦大哥，你也别总想着我是不是为了报恩了，以后就拿我当亲兄弟吧！”
秦天佑一张脸由红转白，又由白转红。
兄弟？说的容易……经过昨天的那件事，还能否做到同他如兄弟般相处，秦天佑有些怀疑。
“你不说话我可就当你默认了？”看秦天佑依然不吭声，萧灿自说自话大咧咧地拍了拍他的胳膊，“你看，这说开了多好！行了，你也别在那愣着了，我看老爷子这阵子精神状态比以前好多了，咱俩今天就带上他一块儿进城转转吧，回来我陪你们一起去给‘干爹干娘干奶奶’上坟，我明儿早再回铺子！”
秦天佑怔怔地看着转身离去的萧灿，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一家人……好兄弟……可真是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