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族长

我是浣若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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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生见是晚晴来了,跳下来问道:“小娘子可也要吃一碗?”

    晚晴见那阿正叔也抬头扫了自己一眼,目光有些奇怪,她忆起早间田里马氏说过的话,心中忽而飘起一股寒意,摆手道:“我自家有做好的,热了就可以吃,只是怎好叫铎儿也在你家吃。”

    忽而门上不知谁扔进来一疙瘩土块,打到晚晴小腿肚子上生疼。她才回头,就见宥儿作着鬼脸笑着趴在门上,往里喊道:“铎儿你个胆小鬼,有种出来打!”

    晚晴怒的四处去寻家伙:“这还了得,你竟成个霸王,连叔母也敢打,看我不……”

    “晚晴回来!”伏泰正忽而喝道。

    他头一回叫晚晴的名字,倒是叫的十分顺溜。晚晴听的有些不自在,转回来怏怏的站着。伏泰正低眉搅着一碗饭,搅凉了递给铎儿说道:“你出去,去了也别说话,等宥儿上来就将这碗饭盖到他头上。”

    言罢做了个扣碗的姿势道:“你若盖到他头上,明日就可以休息一天。”

    铎儿这些日子扎马步扎的无聊之极,正想要好好出去顽一天,听了这话两手抱起了碗犹犹豫豫往下走着。晚晴有些担心悄声问道:“阿正叔,他要砸了碗怎么办?或者烫到了宥儿也不好。”

    伏泰正道:“饭是温的,我家碗很多。”

    晚晴有些不放心,也跟了要去看,伏泰正叫道:“你回来,在这里等着。”

    铎儿出了里院门,果见宥儿并花儿两个在外院里站着。他两个见铎儿端着碗饭,咬牙抿唇十分卖力的样子竟有些呆住,宥儿结结巴巴问道:“你想干吗?”

    铎儿一咬牙将整碗饭扣到了宥儿头上,连碗也不敢收,就那样直愣愣的看着。宥儿虽是个霸王,也不是他自己厉害,而是父母护短骄纵的原因,真到了这个时候,吓的哇呀一声大哭了起来。花儿将那碗扔了,把宥儿的头抱在怀中叫道:“我要告诉我爹娘,让他们来杀你这个野孩子。”

    言罢哭哭啼啼拖着宥儿走了。

    铎儿英雄一样回了院子,待走到屋檐下,又抿着嘴干过坏事一样瞧瞧晚晴又瞧瞧伏泰正。晚晴忍不住过去抱住在他面颊上亲了几口赞道:“我儿好样的,这一手干的狠利。只是怕一会儿你二伯真要来杀我了。”

    伏泰正接过话说道:“那你就在我这里等着,我看他来杀。”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外面已经远远传来了杀猪般的嚎叫。不一会儿,高山提着把镰刀与娄氏两个冲了进来。高山远远指着铎儿叫道:“你个杂种,给我过来。”

    见铎儿往晚晴后面钻着,冲过来一把就要推晚晴。伏泰正方才还在台阶上坐着,不知何时到了高山身后,反手拎住他胳膊问道:“自家孩子没本事,你要帮他打架?你的羞耻心那里去了?”

    高山反手指着伏泰正扯脖子红眼晴叫道:“阿正叔,我小时候就叫你欺负,叫你打的抬不起头来走路都要贴墙根,如今我再不能容旁人欺负我儿子。”

    话虽这样说着,自己却叫伏泰正反架了手前进不得,在虚空中乱抓着。

    娄氏见自家丈夫无用,一手撕着胸膛躺在地上打滚道:“阿正叔,你将我们全家一起杀掉算了。打我儿子不算,现在将我们全家一起杀了吧。”

    她本是个泼货,尤其卧地打滚这一项,因其肥胖,滚起来又泥秽不忌,吵架挣抢颇有横扫千军的架势。这样一个胖妇人打着滚如肉球般冲了过来,晚晴忙忙的抱了铎儿几步跳上台阶躲着,就见伏泰正也不知怎样伸脚尖一踢,娄氏便如个皮球一样滚到了院门上,碰在门上哐的一声。

    高山见了更是红眼,一手扬了镰刀喝道:“阿正叔,今日你就杀了我吧。”

    言把镰刀已经冲伏泰正挥了过来。伏泰正伸一手架了他的胳膊道:“快回家去。我下手依然没轻重,小心再伤到你。”

    言罢轻轻一推,高山果然脸色大变,吓的往后退了几步,许久横提镰刀着晚晴恶狠狠说道:“青山媳妇,有你哭的一天,你给我等着。”

    言毕拖了没有占到便宜的娄氏,两人恨恨回家去了。

    晚晴与铎儿两个惴惴不安,就听伏泰正叫道:“过来吃饭。”

    铎儿坐下端了碗,伏泰正又吩咐花生:“给晚晴也盛一碗来。”

    花生跳下台阶去厨房盛饭了。晚晴出去将那碗饭扫了,把个破碗收了进来:“可惜了阿正叔的碗,改日补丁匠来,我替你仍补好。”

    铎儿忽而哭道:“往后宥儿必定会打死我的。”

    他现在才后怕起来。

    晚晴也有这个疑问,却也强撑了安慰道:“往后娘不论去那里都带着你,咱们再不跟他们顽就行了。”

    伏泰正却是一笑:“他以后必不敢再打你。”

    “为何?”晚晴先忍不住问道。

    她接过花生端来的碗,一双眸子亮晶晶仍是盯着伏泰正。

    伏泰正道:“小时候我和高山打架,我比他小,总不能赢他。有回就发狠扣了一碗面在他头上,从此他就怕了。”

    晚晴脑海中浮现个幼时的伏泰正来,或者也与铎儿一般大小,叫一个喊自己叔叔的小孩子追着打的画面,忍不住笑起来。但随即又想起早上在田里马氏说过的话,想起那早死的大哥黑山,后背又不禁透着些寒意,高山都要比伏泰正大两岁,黑山是高山的哥哥,自然伏泰正还要大个四五岁,他小时候就能打死一个比自己大几岁的侄子,这人只怕也是个真狠的。

    铎儿见晚晴笑,也跟着笑了起来。花生不知他们笑些什么,却也笑着。

    晚晴抬头见屋檐下阴影里晾着几条流光溢彩的紫貂,问花生道:“那是做什么的?”

    花生笑道:“是大哥要送给心上人的礼物。”

    晚晴猛的瞧了伏泰正一眼,见他正瞪着花生脸上一股杀气,心内随即暗笑:原来这年轻的叔叔也是个情种,能披这样华美东西的女子,必是个又美丽又尊贵的女子吧。

    如今五月黄花遍地开,灵河中鱼儿游的欢腾,铎儿自己也学人将晚晴的针烧弯成鱼钩爬在河边垂钓,钓到一条寸长的泥鳅就拿手握了回来要叫晚晴给他炖鱼汤。

    晚晴正忙着给粟谷田和麦田蓐草,整日早出晚归累的腰酸背疼,哄了铎儿道:“乖儿,待娘忙完这阵亲自给你网鱼来解馋,今日却是实在没时间。”

    她将蓐来的草切碎和着把杂面拌了猪食才端起盆子,回头就见族长伏盛负手站在身后望着自己,脸上有些莫名的笑意,她忙搁了食盆拿围裙擦着手拉铎儿齐齐问候道:“族长大人好。”

    自伏泰印去世,族长伏盛怕有至少三年多时间未曾进过这院子。如今恰是晚饭时间,晚晴见他不言不语,又问道:“族长大人吃过饭了吗?”

    才问完心中又悔起来,若他说没吃,难道要容他在此吃饭?

    她心中毛毛不定,面上亦是毛毛不定的神色。

    伏盛上了厅房台阶推开房门,一股霉气迎面扑来。他回头问道:“你不住这屋子?”

    晚晴心道那几个牌位就像祖宗们的眼睛盯着,我连进都不敢进,更何况住。是而笑道:“奴家跟孩子有一间屋子住就仅够了。”

    他进了屋子四处看着,不逢节庆又过了完七七,如今这屋子里已经不焚香了。他见晚晴仍在院子里站着,招了手道:“你来。”

    晚晴心中有些忐忑,惴了手也进屋子,就见伏盛指了八仙桌下面道:“那是老鼠打的洞?”

    八仙桌下一堆土,显然是新打的。晚晴心中暗暗咬牙切齿的咒老鼠:我不过偷懒两天没扫,怎么他三年不来,来一回就撞上。

    忙就要出外拿了扫帚来扫,忽而胳膊一紧,却是伏盛一手拉住了她。晚晴挣开了胳膊,见伏盛在八仙桌旁椅子上坐了,自己也躬手立着。就听伏盛问道:“你住在那屋?”

    晚晴道:“西屋。”

    伏盛已经五十多岁,虽体健貌端但也是个老人了。他抬眼望了晚晴问道:“还和孩子一起住着?”

    晚晴回道:“就我俩,多铺了炕也是浪费。”

    伏盛一字一顿:“孩子大了,也该分开睡了。”

    晚晴一颗心恰似要从胸膛中跃出,见那伏盛忽然站了起来向着自己走了过来,颤声指了外面叫道:“族长大人,奴家的猪饿肚子了,您先坐着,奴家去送了食再说。”

    言罢躲鬼一样跳出屋子跳到院子里,才端起那食盆,回头就见伏盛站在厅房台阶上,用一种十分叫她起腻鸡皮的口音说道:“孩子心气!”

    她心中恶寒,一盆猪食都差点洒了。见伏盛下了台阶,直送到了大门口才说道:“族长大人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