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六十六

阿迦舍 / 著投票加入书签

笔趣阁 www.52bqgxs.com,最快更新大海啊我想跳你[主十二国记]最新章节!

    》》在渴欲与痉挛之间,在潜在与存在之间,在本质和传承之间,幕帘重重。这就是世界中止的方式。

    但是再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戏弄过后,刘凡旭也就歇了和他对弈的心情。这个男人,在对待男人和女人的态度上完全不同,即便她还是个小女孩儿也不例外。

    刘凡旭睁开眼睛的时候,入目的是恢弘的大殿。她神智朦胧了片刻,才逐渐醒过神儿来。抬起右手,习惯性的揉了揉眉心,宽大的广袖顺着细白的手臂滑下。她慢慢转动身体,离开床榻。

    芬华宫中随侍寝殿周围的女仙们依次而入,她们低眉顺目的躬着身体,等候着她的吩咐。这样的场景,她居然感到分外的熟稔,明明她也是才成为柳王一年的时间。

    在女仙的服侍下,刘凡旭穿戴好朝服。当她踏出寝殿的时候,佩玖已经守候在门外。而在他的身后,则站着手足无措的藤原佐为。

    刘凡旭望着他们,唇畔轻轻勾起,她垂下睫毛,缓声问道,“佐为,可还适应?”藤原佐为鼓着一张包子脸,想要扑过来扒着刘凡旭的肩膀,却被佩玖一个眼神吓了回去,他惨兮兮的哭成了泪包,糯糯的回答道,“小凡,这里是哪里啊?”还有他前面站着的这个很厉害的高个男人,究竟是谁啊!

    “等下,我再给你解释,现在我还有正事要忙。”刘凡旭走到他面前,抬手捏了捏他的包子脸,继续说道,“乖乖的在花园里打棋谱吧,现在的你已经拥有了身体,想怎么下棋就可以怎么下棋了,不开心吗?”

    “咦?”藤原佐为后知后觉的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脸上的惊惧逐渐被狂喜取代,他再次抬起头时,眼睛里已经布满了星光。刘凡旭莞尔一笑,不再耽搁,径直朝大殿走去。

    刘凡旭接管柳国初期,考虑到人心不稳,确实没有大幅度的调整任职。如今经过这一年的稳定朝局,这段时间除了宰辅,六官长的位置已经被她亲自挑选的人才接任。各州州长也逐渐被新晋选拔上来的青年才俊替代。

    柳国的朝堂已经被大换血,那些腐朽专治的老学究都被请去了研究院编纂誊写古籍,而那些确实有真才实学又肯忠心为她效力的,也被她调任到适合的位置。总之,此时的柳国已经不再是无王时代的柳国政权。

    她知道这个国家不可能立刻进化到现代社会那种自由平等民主的制度体制,但是在顺应大潮流的基础上,加强中央集权,推行更加合理的政策法规,以她的能力还是可以做到的。

    毕竟是华夏五千年熏陶出来的炎黄子孙,可以借鉴的历史教案数不胜数,她又从来不是个愚笨的姑娘,自然可以在太宰太傅的教导下,逐渐将国家掰向正规。

    坐在高高的王座之上,望着俯首跪拜的众朝臣,刘凡旭始终悬空的心终于缓缓恢复到原位。未来还很长,她有大把的时间来改变这个国家。她会给予佩玖一个富饶强大的柳国,而她要求的,只是他忠心不二的追随。

    刘凡旭看向身边垂眸站立的佩玖,他察觉到她的视线,立刻扭头看向她,迎着她的视线,目光颤动。她轻扬薄唇,一抹恬淡的笑容在唇畔绽放,温婉内敛,妖冶如曼珠沙华却又清浅如湖中白莲。

    下朝之后,慢慢踱步走下王座,佩玖紧随其后。刘凡旭微微侧眸,轻声说道,“阿玖,我似乎许久都不曾好好看过你的面容了,”她叹息一般的轻声吟唱道,“是否怨怼我将你抛下这么久?”

    佩玖脚步一窒,他顺着膝盖微曲的力道顺势跪在她的脚边,颤抖着嗓音回答道,“主上,这都是佩玖理应受到的惩罚。”

    刘凡旭停下脚步,她微微侧身垂眸看向脚边的佩玖,抬手抚摸着他悲恸的面容,轻叹道,“莫怪我小肚鸡肠斤斤计较,这么些时日,我确实心中难以释怀。但是现如今,我既然已经重新站在这里,那就代表我不会再去计较你最初的轻率。阿玖,起来吧。”

    随着刘凡旭的话,佩玖缓缓起身,她微微仰头看着他忐忑的俊朗面容,勾起唇角继续说道,“从今天起,我不会让你再露出悲伤痛苦的表情,和我一起微笑看着柳国繁荣壮大,可好?”

    “是,主上。”佩玖的脸上终于展露出孩子一般的欢乐笑容,他再次上前一步,紧紧跟在刘凡旭的身侧。他小心地看了一眼她脸上的神色,状似漫不经心的开口说道,“那个随主上一起回来的倭人,该如何安置?”

    “开设棋院,立首席棋师,按照棋力依次分等级定位。”刘凡旭思量片刻,方才开口说道,“另外在大学设围棋专业,就由藤原佐为亲自教授。”

    “是,主上。”佩玖躬身领命,他的神色并无变化,掩藏在长袖下手指指尖却在轻轻地颤动。刘凡旭沉默着,半晌才叹息一声,低声说道,“阿玖,佐为一生所求甚少,不过是下棋而已。我怜他执拗,收他做式神,只希望他可以随心所欲的下棋,你不要多想。”

    佩玖没有想到刘凡旭会主动解释她为藤原佐为单设职能部门的原因,他猛地抬头看向她的侧脸,眼波流转间,脸上的笑容却再也掩饰不住。

    回到处理政务的书房,刘凡旭伏案捻笔批阅奏折。佩玖侍立一旁为她斟茶研墨,佩玖垂着睫毛,时不时偷眼瞄上她一眼,嘴唇轻颤,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阿玖,是想问我今天晚上是否还会启用梦游仙枕,对吗?”刘凡旭将批写完的奏折放到左边的托架上,顺手摊开另外一份,此间眼睛并未抬起。佩玖点了点头,回答道,“是的,主上。”他看着刘凡旭更加暗沉眸色,有心询问她都经历过什么,可是想到她隐而不发的神情。那些探究的话竟然卡在嗓子里不上不下,堵得难受。

    “......暂时不会。”刘凡旭沉默片刻,方才继续说道,“有些累了。”这么说着的时候,她脸上的神情似哭似笑,那种无法言说的惆怅比明确表现出来的伤心泪水更加让佩玖感到难过。

    他停下研磨的手指,望着她低垂的睫毛,颤抖着嗓音问道,“主上,可是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白驹过隙,一眼万年。不过是如幻梦般的一生,还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挂怀的?”刘凡旭神情淡漠的回答道。

    “主上,可是爱上了什么人?”佩玖忽然福至心灵的开口说道,他目光灼热的望着刘凡旭,见她听到他的话后,微微愣神的模样,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他声音暗哑的挤出一句话,“可是爱上了……”

    “不得了,阿玖也知道什么是爱了吗?”刘凡旭避重就轻的调侃他,显然她并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既然如此,主上何不像对待藤原佐为一般,将人带回这里。”佩玖并不放弃,他垂着眼睑,执拗的继续说道,“还是说,主上怕了,怕面对自己心中曾经刻骨铭心的那个人已经变得浅淡模糊。怕自己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怕------”

    “够了,阿玖,我说够了!”刘凡旭将手中的御笔扔出,她垂着颤抖的睫毛,厉声呵斥道,“佩玖!你退下吧!退下!”

    “主上!”佩玖不仅没有退下,反而上前一步,紧紧攥住她的手腕,他伏下身体,看着她震怒的面容,一字一句的说道,“无论您想要什么,佩玖都会为您办到,您也警告过我不让我擅做主张,可是,如果您始终都不肯坦言相告,我又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我只是想要让您开心,仅此而已!”

    刘凡旭望着他迫切的面容,原本清浅淡漠的神情已经从他的脸上消失,如今的他仿若一个凡人,爱恨痴嗔各种情绪拧在一起布满他的眼底。她知道他只是想要靠近她,这么卑微的要求却被她一而再而三的拒绝。

    “阿玖,我要你一直呆在我身边,一直......”刘凡旭猛地垂下头,闭上已经蒙上雾气的眼睛,哽咽着酸涩的嗓子,艰难的说着,“阿玖......”

    佩玖松开她的手腕,扶着她的膝盖跪在她的脚边。他阖上眼睛,唇畔含笑,侧首俯卧在她的膝头,他沙哑粗噶的嗓音,坚定的响起,“我在,主上。一直都在......”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棱洒在她和他的身上,刘凡旭低垂着睫毛,一手轻柔的环抱着他的发顶,一手抚顺着他如缎的发丝。佩玖闭合的眼睑,轻轻地颤动着,轻扬的嘴角,无法抑制的笑容,都彰显出他久违的大好心情。

    藤原佐为冲进大殿的时候,入目的就是这么一幕似乎很暧昧却又十分理所当然的景象。他的脚步只是微微一顿,随后就不假思索的冲到刘凡旭的身边,扒着她的肩头哭诉着,“小凡,小凡,人家要下棋啦要下棋!”

    佩玖抽搐着嘴角站起身,他试图用眼神传递他的愤怒,却被一心想要下棋的藤原佐为无视了个彻底。刘凡旭无奈的抬起手,揉了揉眉心,随手指了指一旁,吩咐道,“阿玖,你去陪佐为下一局吧,”她转头一脸无奈的安抚着孩子一般的千年棋魂,“佐为乖,我还有很多奏折要批示,你先去和佩玖下棋,好不好?”

    听到有棋可下的佐为,立刻欢乐的跳到佩玖的身边,哪怕脸上仍然残留着对佩玖的惧怕,但想到这个人将会是他一会儿对弈的对手,他就双眸闪亮的又朝佩玖靠近了一步。佩玖委屈的看着刘凡旭,见她实在头疼,便妥协的转身走到矮柜前,搬出棋桌。

    藤原佐为见状,立刻跪坐到佩玖的对面。刘凡旭莞尔一笑,慢慢扭开头,将视线重新落回到手中的奏折上。只是尽管有了空间批示奏折,她的心神却无法集中到这些政务上面。刚刚佩玖的逼问,让她无言以对。因为她知道,他说的都是事实。

    只不过,即使是对佩玖,她也不想将那个名字说出来。在那个世界的一生,她没有遗憾。尽管幼狮赛以半目之差输给仓田厚,错失冠军之位。但是这并不能影响她以全胜的成绩一路踏进职业棋士的世界,继而不断的升段夺去头衔参加各种职业比赛等等。

    在这个繁忙的道路上,她从不停步,然后在不知不觉间,她和同样未曾停步的他自然而然的走到了一起。这种水到渠成的默契,让她甚至没能生出反抗的情绪,就那么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

    只是,在百年之后,他年老体衰自然故去,而她也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回到了这里。那种慢慢醒悟过来的怅然若失,让她心中的空洞越来越大。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出现在那个空间的意义,她只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继续下去的勇气。所以她告诉佩玖她不会再启用梦游仙枕,因为害怕。

    人果然是会变得,刘凡旭的指尖摩挲着奏折纸张的纹理,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曾经挚定着深爱丈夫的自己,却迷失在了与另外一个男人百年的相伴中。这种移情于她而言究竟是幸还是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