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0 【冯秀若不得出京】

过河老卒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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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桂题、马玉昆要给依克唐阿面子,因为老帅确实声威赫赫,为人公正、刚正不阿,又是盛京将军的地位兼军团司令官。

    姜、马二人也要给杨格面子,杨格乃是恩相弟子、北洋掌门,战功更是没的说。人虽年轻,做事却老道又较宽厚,军队里的士兵们、年轻一点的军官们皆由衷拥护之,即便是老将们也不得不承认杨某人厉害,甘居麾下。

    姜桂题是军团军令部总监,马玉昆是师长,凭啥给说话里“夹枪带棒”的龚旅长面子?!二人一对眼,马玉昆真要起身说话,却听依克唐阿大声说道:“致之主张旗汉同营、亲如兄弟,哪里还是新兄弟,老兄弟的说法?!龚弼啊,慎言,慎行,不可再犯!”

    “是。”龚弼知道自己一时最快说错了话,赶紧立正接下老帅的呵斥。

    事实上,军中无论士兵还是军官,都把杨格看做是“军神”、“偶像”人物,平时闲得无聊,总爱攀比自己跟着杨总参谋官打了哪几仗,立了多少功劳?这么一比,毅军、拱卫军、嵩武军出身的弟兄们就给比了下去,反倒是旗军的弟兄们跟杨格打的仗较多一些,杨格现今又是汉军旗人,这么一来,似乎就有了亲疏远近的区别。其实啊,这是旗军在心理上的一种反弹,因为旗军不是淮军!

    姜桂题、马玉昆得了面子,也就算了,两人都是五十来岁的人了,有依帅主持公道,犯不着跟一个三十来岁的小家伙治气。

    马玉昆都作出来发话的姿态,索性改口说道:“依帅,诸位,马某听说老佛爷和王公们为禁卫军编练的军械一事,可以发内帑、掏私囊,朝廷衮衮诸公身居京师,沐浴皇恩多年,为何不能也学着一点儿?各军弟兄原本就是苦哈哈拼命出身,还指望着拿积蓄购置良田,让家眷们落户关外。两百五十万两银子,对王公大臣们来说屁都不算,对关外军团的弟兄们来说......恐怕是凑出了银子就没办法买田建屋,只能守着三十亩丁田、功田过紧巴巴的日子。依帅,军中募资实应慎重,与芦台聂帅商议之后再行最为恰当,毕竟第一军官兵们的私囊最肥实。”

    “荆山所言极是。”依克唐阿刻意点头赞了一句,转向张素清道:“张总办可替老夫拟一份文电条陈朝廷,请圣上做主。呃......一定要写明杨总参谋官这一个多月来的奔波辛劳,陈说杨总参谋官为筹办硝酸厂欲倾尽身家、卖掉南河沿宅子的情节。但愿圣上看到条陈之后能在京师设法解决一部分资金问题,剩下的,咱们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再行计议。也请诸位多多考虑,多方设法。”

    张素清乃是同治年进士的底子,当即应下,令人拿来笔墨纸砚,一边开会一边行文,倒也是轻松得很。

    “第二件事儿,总参谋官病倒的消息暂时不要外传出去,当下正值合编诸部之关键时节,军心不能乱!各部训练计划照常执行,老夫随时到各团营地抽查,但有军纪松弛、训练不力、勤务不佳者,一概严处!地方、工业区也是如此。”

    “是!”众人肃然应答。

    “第三件事儿,总参谋官昏厥之前,与老夫商量着在25日办一台洋式酒会,邀请在辽德员参加,此事,由谁主持为好?”依克唐阿说着,目光却扫过众人,停留在曹文翰脸上。

    不知洋式酒会为何物的曹文翰只能主动应承下来。

    “让金桂生问问德国人,此事并不难办。”依克唐阿点了一句,又叹息道:“唉,也不知致之能否及时醒来。诸位,最近几日就不要离开司令部太远,转眼就是西历新年了,总参谋官一旦康复,肯定要召集会议总结去年、计划新年。嗯,估计此时去海城请的郎中还没到,这事儿......第一军已经建成了军医局、正在筹组军医院,咱们关外军团还没有西式军医。墨芳,你立即电告芦台和天津,请聂帅、王制军速派得力军医越海前来,确保参谋官无虞是其一,其二嘛,军团部应当设立军医局。”

    第一军近水楼台占据了大量资源,第二军和第三军合编的关外军团在军械、军医、军辎配给方面落后了许多。好在第一军创出了模式,现在杨格病倒了,依克唐阿正好借故向督办军务处、天津督署和第一军司令部伸手求援。

    依克唐阿的急电经沿途电报局接力,第二天一大早发到京师督办军务处,电报房的人要巴结军务处五品卿冯虎臣,又见会办大臣不在衙署,当然地就交给杨家舅哥处理。冯虎臣拿了电报一看,心中暗骂杨某人不知为家人着想,也不知顾惜身体,这么拼命干嘛?!妹子嫁给这种人真是倒霉!腹诽着,事儿还得办,派人送电报进宫中后,转身就去了南河沿宅子。

    却说电报送进宫里,光绪正与内阁众臣计议陕甘用兵和“过年关”诸事。

    甲午、乙未两年,军费开销占据户部收入的80%,靡费一万万四千万两库平白银。如今,第三旅开到河州的第一战即击退叛军,乱回畏惧新军强悍战力向西逃窜,傅春祥混成团和川军雷正绾所部衔尾急追,一旦与董福祥所部在吐鲁番会师,河西及天山南路大局有望平复。回乱一平,朝廷就可以腾出财力来办其他事儿了。

    御前一等侍卫玉瑞神情紧张的把电报抄纸送到辅政亲王奕欣手中,奕欣戴了老花镜子细看不久就脸色顿变,“啊”了一声,皇帝和内阁众臣皆停了说话。

    “盛京将军依克唐阿急电,请圣上御览。”

    光绪得到第三旅捷报,心情高兴,谈兴正浓,并不想看依克唐阿的急电,如是杨格拍发的,那又另当别论。闻言摆手道:“辅政亲王说说是什么事儿吧。”

    “关乎杨格的事儿,他又累又病,晕厥倒床了。”扼要说了,奕欣还是把电报抄纸呈给皇帝。迂回阁臣闻言,心中各有滋味儿,至少麟书、昆冈和荣禄是窃喜不已,巴不得某人就此倒了架子起不来。

    光绪看了电报,脸色阴沉,眼神复杂地扫了众人一眼,厉声道:“派太医去,立即出京坐兵船去鞍山!”言语中,目光转到麟书等人脸上时,已经有几分怨毒的意味了。

    皇帝并不愿意看到杨格合并第二、第三军为关外军团,却因事实条件所限不得不如此权宜。光绪希望看到的是1、2、3军各由聂士成、杨格、依克唐阿统率,俱都向皇帝效命,而非杨格一人抓了两个军的军令大权在手,还深刻影响到第一军和驻扎在直隶地境上的魏光焘所部湘军。

    不乐意归不乐意,杨格还是大清国皇帝最为依赖的第一战将,丁卯新政的主办重臣,不容有失。

    拿着这份电报,光绪念道:“......移民温饱而格千里往来、风雪驱驰;工矿兴旺而格愁思劳苦,事无巨细皆一一妥为筹谋;军营整肃而格身体力行为万众之标范,心力交猝。格抵辽一月有余,无日不在奔忙操劳,屡屡夜半兼程,餐风露宿。郎中诊曰,风寒入骨而乍遇温热为表,忧思伤神、筋疲力竭为里,二者交加以致晕厥,药石之下当有寒热交替发作之状,数度反复才能转好苏醒,当安心调养三月方能借春暖之气复原如初......然格晕厥之前,尚思举办镪水工厂靡费巨大,朝廷度支艰困而欲倾尽身家,出卖京师宅院以建镪水厂。其行可书、其志可嘉、其情可悯,令三军无不仰望,僚属无不钦佩,百姓无不称誉而深感吾朝明君识才降恩于民之大德。奴才依克唐阿并辽东军民叩拜祈望圣君俯察,顾惜勋臣,万不可令其伤身在前、毁家在后......你们都看看吧!”

    电报抄纸是被光绪摔出去的,正好落在麟书的脸上。麟书当然觉出皇帝蕴含的怒意,赶紧作出一副容色凄然的神情,捡了电报抄纸认真看来,边看还边点头叹息道:“唉......杨大人真是大清国的忠臣、干臣啊,关外苦寒而冒雪驱驰,哎哟,他可是受罪喽。”

    光绪脑子里浮现出一幅图卷来,千里雪野上,朔风呼号,雪花漫卷,几骑人马顶风疾驰......杨格啊杨格,做事不是这么拼命的,你若折损了,朕又能依靠谁来舒展宏图大业,中兴大清呢?左右看看,大清国皇帝把认识的、知名的所有人颠过来又倒过去反复打量,还真没有人能代替杨格的位置!

    没了杨格,大清国无疑是少了擎天一柱!

    奕欣也是心有戚戚,趁着别人还在看电报,轻声问道:“圣上,可否令杨格夫人前往辽东照料?”

    光绪的脸色瞬间变化了几次,先是微愣,继而沉思,再有几分不耐烦,最后是带着几分犹疑和担心。看着奕欣那张枯瘦的老脸,光绪缓缓摇头,说:“待会儿,朕让珍妃派人去请杨夫人进宫小住两日。天气实在寒冷呐,出京越海,一个女人家多有不便,万一生出什么事儿来,朕怎对得住为国事操劳如斯的杨爱卿呢?罢了,还是议一议依克唐阿所说办镪水工厂所需款项之事吧!”

    奕欣能体会到皇帝心意坚决,比之去年那个行事莽撞而寡断的皇帝,是更加成熟也更具威势了。如此,杨格对大清国越重要,皇帝对之的把握势必越紧,冯秀若是去不得辽东喽!

    为人臣子,为人君者,都有身不由己的无奈之处.....